昨天与明天被坚决、永远地分开,从此向着相反方向前进。

我拿着咖啡走出店外,满街的人都在抬头望向天空,像某种末日电影场景。我也久违地抬头,是个标準的初冬晴天,云低低碎碎、天澄澄碧碧。可是,这其中有一黑色裂缝悬在半空,正向四周蔓延,它伸出细小的触手把色彩一块一块吃掉,消化其中属于颜色的养分,吐出没有任何馀地的黑。它缓慢而坚定地变大,我一度以为整个天空都将归于黑暗。然而,在佔领四分之一的天空後,它变得越来越淡,最後倏地消失。冬日清晨的色调重新显现,但那原属于自然的协调性已被打破,天空像是被精修得过于饱和的甜品照,有一种即将腐烂的感觉。

“阿朗,下班没事吧。陪我去一个地方,完事後请你吃饭。”

正欲开口推脱,汉宥便消失于眼前,泥鳅般滑到了郭总身边。他手舞足蹈、唾液横飞,宛如正在咀嚼荆棘的骆驼。郭总赢牌时他便跟着欢呼,有意无意暗示要小费。输牌时比郭总还愤慨,叫嚷着“切牌、切牌”。上司时常叫我跟汉宥学习,好几次我也想欢呼,“吹、顶”已反刍到嘴边,但总是叫不出来,只好伪装成咳嗽,惹得客户一脸嫌弃。

刚打卡下班,汉宥就在员工通道招手。我被半拖着上车,白色的宝马驶过陆军俱乐部、圣罗撒英文中学、松山隧道……从澳门的繁华一路走向现实。车子绕过红街市後突然停下,在我还未反应过来时已被拉进殡仪馆。失眠、长时间工作加上赌场高强度的冷气使意识模煳不清,依稀记得坐上了电梯,汉宥把黑色的外套罩在我身上。显示屏的数字停在“3”,甫出电梯便听到各种哭泣声,悲伤的、愧疚的、强装的、无意义的……汉宥把我推在前头,最深处的灵堂高悬的照片有些眼熟。殡仪馆的员工递上敬香,正当我伸手接过之际,勐然被人推倒在地。

抬头只见拳腳汹湧而至,但几乎全都落在汉宥身上。饶是如此,那些划过身体或有意无意打在身上的拳腳仍使我无法动弹。手中的香掉在地上,弹起了数点微弱火星,旋即又湮灭在人们的叫骂声中。

“你还敢过来?”

“给我打死他!”

渐渐地,身体有些麻木,人们像慢放的幻灯片一般移动着,我从腳隙中看到灵堂,安静而整洁,彷彿与这裏并不相连。人们的动作终于停止,汉宥的白色衬衣沾满鲜血,他摇摇晃晃地站起,又踉踉跄跄地倒下,重复了三四次我才想起应该要扶着他。汉宥主动拿起敬香,诚心地拜了三拜。事情到了这份上,亲属也不好说些甚么,只得躬身回礼。这时我才真正看清死的到底是谁,是陈总,公司过去三年最大的客户。

汉宥走到陈总的遗孀前礼貌地打招呼,从口袋掏出一张白色纸条。“嫂子,陈总……还欠着我二十万,你看方不方便……”毫无疑问又是一阵拳腳交加,人们把他扔出了灵堂。汉宥手裡紧紧捏着那张借据,费盡力气站起身来。灵堂的入口已被人们堵着,遍体鳞伤的汉宥自然没能再挤进去。他终于跌倒在地,上半身的重量全靠满佈瘀青的手苦苦支撑。陈总的妻子分开人群来到汉宥面前,把一疊厚厚的白色信封扔在他身上,那些与地面碰撞的信封响起了金属的声音。汉宥连声道谢,朝相片方向再次鞠躬,然後拉着我扶他起身离开。

汉宥几乎失去意识,我把车匙拿走,驱车到医院。护士问起源由,我只好胡乱搪塞过去。汉宥被推走後我才发现这地方真是冷得要命,候诊的病人个个蜷缩如误闯西伯利亚的动物。

二○一七年十二月二十四日

我把头埋在水裡,四周只馀下心跳与水流的声音。高二了,大家都在讨论高考、大学、科系、出国还是留在国内,连赶路都要把书本挟在腋下。我问同学为何非得如此,他们总说“我不像你那么幸福,有一个有钱的父亲,高考对我而言可能是这辈子最後一次公平竞争了。”我的模拟考、期中考成绩均在全班倒数位置,父亲对此很是不满。这几天他总是眉头深锁,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他没有骂我,只是一味地自责、碎碎唸,说自己不会管教儿子。其实我宁愿他多骂我,因为问题根本不是出自他身上。我虽然算不上懒惰,但禁不住头脑不灵光,大概换甚么人当父亲也是无可救药。

汉宥终于出来了,是跑出来的,背後跟着护士与医生。

“喂,别跑,你膝盖还有炎症呢。”

我迎上汉宥,想问他是否疯了。但他比我先开口,我总是抢不赢他。

“已经凌晨三点了,得赶快回家。”

汉宥不顾医生与护士的劝阻,执意要离开医院,我只好领着他去结帐,然後载他回家。原以为漫长的一天终于要结束,然而,刚停车汉宥便抓住我不放,非要我陪他上楼。还未到门口汉宥就拉着我要小声一点,然後蹑手蹑腳地把钥匙插入匙孔。汉宥对我说:“等一下遇到我太太别乱说话,就说我在赌场遇到不讲理的大客户,被打成这样。”大门被打开,客厅空荡荡,一盏枯黄乾瘦的灯立在茶几上,想是用盡所有气力才不至被环伺的黑暗击倒。正对大门的墙上挂着汉宥与妻子年轻时的结婚照,两人脸颊饱满、笑容灿烂。背景是圣家大教堂,那座永远都在兴建的教堂。

我看着身边的汉宥,发觉他脸上的肉早已齐骨削平,与照片中的容貌大相径庭。然而,最令我惊讶的还是汉宥的妻子。她自背靠大门的沙发上探出头来,整张脸呈倒三角形,脸颊的肉像被恶灵咬去般凹陷,泛着淡淡死灰色。由于脸太小,她的眼睛几乎佔据了头部的三分之一,黑色的眼珠子嵌在头骨上艰难转动,有种飘忽不定的震动感,整个人宛如奄奄待毙的蝙蝠。我不自觉地回头看了一眼墙上的照片,不敢相信这竟是同一个人。然後我看到了轮椅、拐杖和大量的药。突然发现自己甚是无礼,赶紧喊了一声早晨。汉宥用手肘隐蔽地撞了我一下,这才醒起我要说的话。

汉宥的妻子Kitty(是的,我已想起她叫做Kitty,从前是一名钢琴教师)明显不相信我说的话,但她仍是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我离开汉宥的家,在N2巴士上不停回想脑海中关于Kitty的记忆。嘉诺撒圣心英文中学、台湾政治大学毕业,喜欢萧邦,第一次见面是在南湾的某间咖啡店,每星期健身四次……但我怎么也想不起她受伤的原因,只记得四年前汉宥连续请了三星期病假,回来後便再也没有掉出过佣金榜前三名。

这一天从任何角度而言都过于漫长。回家後我把自己深深埋在浴缸的热水中,始终无法具逻辑地串连今天所发生的事情。也许,在这昏黄的城市中,在出现又消失的裂缝下,逻辑已不復主宰地位。我尝试接受这一切,尽管不是件容易的事。我向上司请假,然後倒在鬆软的床上(我的床本不该如此鬆软,但我已无暇细思)。雨没由来地落下,像极了这时代的荒谬,把原就不真实的景物映射得更加扭曲。月色有点泛蓝,我下意识想拉上窗帘,身体却不听使唤。

二○一八年二月十二日

在图书馆中无意间看到波赫士的《环形废墟》,我想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是由别人的梦生成,即使躲得过父母的期盼,也未必能于教育的投影中保持独立。我们是否一直循着既定的圆环行走,活成别人的影子而不自知?

许多年前我因父亲办理投资移民拿到澳门身份证,连番的考试失利让父亲下定决心送我到澳门读书。七个月後我便要成为特别行政区的学生,然後在另一种制度下复习高校保送试的内容。看着即将分别的同学,复杂的情感油然而生。想找人聊天,可我跟谁都聊不来。我感到很孤独,就像是在夜裡独自爬进废墟的魔法师。

醒来时已是下午两点,景物被连绵不断的雨沖刷得有点褪色。我为自己做了一碗餐蛋麵、一份奶油吐司与热咖啡,新闻报道全是不同地区的水浸画面,内港的商舖升起了防水闸,下环街的住户抱怨声不断……关掉电视,空间随即被音乐佔据,我就那么迷迷煳煳地坐到晚上。由于“病假”正好连着周休,我可以肆无忌惮地再睡上一觉。可惜刚睡着电话便响了起来,毫无疑问是汉宥。我看一看鬧钟,时间是晚上十一时三十分,距离躺在床上只过了一小时,距离离开灵堂则是约莫廿四小时。

我讶异于汉宥的恢復能力,当然,我还是把电话直接挂断,倒头再睡。可惜宁静只维持了三分钟,铃声又再响起。我接连挂掉好几次,最後索性把电话关掉。睡不了多久,门外就传来急速的敲门声,时间是○时二十五分。我不情不愿地打开门,汉宥不等我回应便带着夜宵走进来,脸上还有前一天造成的伤痕。他把食物铺开,是烤鱿鱼、鸡翅与各式肉串。他兴奋地说:“我的太太有救了。”听到关于Kitty的好消息,我内心自然是高兴的,可惜因睡眠中断而产生的恶意仍未消除,我不能自控地板起脸。汉宥并不在意这些,他有太多更值得在意的事。

“香港的专家团队说最近有一个创新疗法,把带着放电装置的人工骨骼放进身体,然後定期释放电流,让肌肉、神经在刺激下再生。”我说:“那就好,但你为甚么非得要在凌晨时分告诉我?”汉宥放下手中的鸡翼:“因为我需要七十万,医生说整个疗程加復康费用大概要二百三十万,但我卖掉车子,连同房屋加按也只有一百六十万。”不能理解借钱与凌晨时分之间的关系,但可以肯定的是,我没有七十万。

汉宥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我知道你不一定有七十万,但方法我已经替你想好了,先把你有的钱借给我,然後把你的客户交给我跟进,完事後五五分帐,公平吧。”这对连“吹、顶”都说不出来的我而言,实在是没有拒绝的理由。汉宥补充道:“当然你的一半也得先借一部分给我。”

汉宥的双瞳泛起久违的、清澈的亮光,日子总算是有了盼头。汉宥常常分享他的计划,“你知道吗?等太太病好後,我们要一起去冰岛,住在冰屋中,早上泡咖啡,吃刚做好的三文治,晚上看极光。”“如果天气好的话,我们还要去爬火山。”汉宥说得绘影绘声,彷彿黑夜真的到头了。可惜,他们终究没能一起住冰屋、看极光、爬火山,汉宥的想像一如那过于饱和的天空,并不是其本身的模样。

二○一八年十月二十五日

父亲安排我到澳门重读高二。这裡的学习压力没有杭州大,下课时间也比较早。我交到一些不错的朋友,他们时常教我说广东话。新家在氹仔,附近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公园,从窗户往外看便是银河娱乐场与威尼斯人酒店。妈妈在新家陪我,爸爸则留在杭州打点生意。由于白天的时间都在学校,我好像只对澳门的夜有印象。从杭州到澳门,腳步彷彿一下子缓了下来,有些鬆弛的日子使我不知所措。说不出那种生活比较好,可能是都不好吧,紧绷与迷茫大概都不算甚么好事,看来问题还是出在自己身上,与别人、环境无关。

汉宥几乎每天工作十二小时,再小的客户都被照顾得无微不至,于佣金榜遥遥领先。他从不在自己身上花钱,被电话的碎屏扎得流血也置之不理,同事们都笑他是隻貔貅。在Kitty作最终检查前,连同我的部分,汉宥存了二百五十万。我们一同到天巢餐厅庆祝。庆祝那偏离现实、无法实现的愿景。

新冠疫情爆发,病毒如地震般迅速扩散,学校、赌场停运、关口封闭。不幸的浪潮席捲成千上万人,汉宥与Kitty不可避免地被搁在一旁。汉宥一直跟医疗团队联络寻求解决办法,起初的答覆虽然模稜两可,至少让人感到希望尚存。可是,随着疫情肆虐全球,手术的安排遥遥无期。“人工骨骼在德国生产,之後要转运到日本接上电极,再在香港植入身体。以现在的生产、物流、医疗条件来看,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香港的团队如是说道。到後来情况越加混乱,回覆的间隔也变得越来越长。

赌场、关口的开放断断续续,汉宥与我的收入急遽减少,後来甚至放起了无薪假。汉宥开始兼职外卖骑手,通勤时把我叫到家裏照顾Kitty。我说倒不如让我去送,钱可以都给你。汉宥死活不同意。虽说是照顾,但我实在不知道能为Kitty做些甚么,每天的任务大概就是把食物加热与洗碗,然後提醒她準时吃药。汉宥在家的时候我就彻底沦为一个多馀的人,他会仔细按摩Kitty失去知觉的部位,尤其是腰跟双腿;精心炖製不同的老火汤;陪她看电影或是电视剧。一段日子下来,Kitty好像胖了不少,脸上红晕若隐若现,不时泛起结婚照中的笑容。疫情把时间拉得很长很长,Kitty午睡时我就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观察悬浮在光线中的微尘,觉得无聊就伸手拨弄一下,太阳彷彿永不落下。但愿太阳永不落下。

在那观看《情系海边之城》的夜晚,汉宥忽然低头啜泣,我终于知道Kitty瘫痪的原因。Kitty不住安慰他:“虽然人们都说我不幸,但我觉得自己比以前更幸福了。过去就让它过去吧。”

二○一九年十一月二十八日

高三了,父亲来到澳门长住,起初的生活是如此美好,让我以为快乐真的要来了。父亲坚持接送我上下课,母亲每天準时起床準备早餐,把校服熨得笔直,同学们都笑我的裤子没有腿也能站起来。

可是,随着父亲的转变,生活出现了无法癒合的裂缝。

父亲渐渐变得不爱早起,总是在半夜外出,到早上甚至是正午才回来。後来,他回到家也不怎么洗澡、睡觉,满佈血丝的双眼直勾勾地看着窗外。父母的磨擦日益频繁,我提议搬回杭州,但他们总说那是大人的事,与我无关,着我好好学习。怎么能与我无关呢?我已经没有心情复习,回家只想躺在床上,好能早点入睡、早点离家上学。我为自己的想法感到不齿,但我无法控制自己,这个家让我想到巨大的、即将腐烂的老鼠。

疫情进入相对静止以後,汉宥便不再当骑手,于是我又回到那百无聊赖的独居状态。不能工作、不能外出,时间大把大把袭来,我把搁在书架上多年的书翻开,《百年孤独》、《黄金时代》、《广岛笔记》……看得累了便换个姿势,饿了便下麵,不到半个月就把书全部看完。偶尔也对着天空弹结他、唱歌,像那些小时候无所事事的假日。可惜我已经不是小孩,这也不是假日。最常做的当然还是打扫卫生与收拾杂物,家中每一寸地方都被仔细端详过,装饰品左搬右弄、厨具东倒西藏。有些人希望所处的大楼被管控,好得到些物资;有些人天天盼着核酸检查,好出外走走。现实本身就带有魔幻主义色彩,是一齣用冰建造房子一样带着幽默外皮的悲剧。在天空炙烧得如岩浆般翻来覆去的那一天,汉宥致电给我。长久的沉默混合嘆息,让人想起于深海游弋的鲸鱼。“我和Kitty在医院,她一定要我打给你。自三天前开始,她身上没有知觉的範围不断扩大……”像黑色的裂缝,我心想。

二○二○年一月十二日

虽然这几个月一直心绪不宁,但我还是达成了父母的期望。我兴奋地赶回家,打算告诉父母保送成功的消息。跌跌碰碰这么多年终于有了成果,他们的功劳与牺牲比我更大。我推开门,正盘算该说些甚么话就看到父亲悬在半空。父亲腳下空空荡荡,上头是直直的麻绳。旁边是母亲晕倒在地,面色惨白如纸。原来世界可以如此安静,屋内湿冷黏稠的空气使我直打寒颤,久久无法平息。父亲不会再醒来了。至于母亲,我一直不能确定她是否真的已经醒来。

汉宥于Kitty去世不久後离职,他把钱还给我,然後消失了。临近圣诞节,疫情防控进入“过渡期”。可惜人生没有过渡期,不幸总是无声靠近,轰然降临。身边的人陆续确诊,我当然也无法倖免。体温只升高到三十九点五度,喉咙也没有被刀割的感觉,我希望症状来得更勐烈些,为这无以名状的一切提供一个明确的终点。愿望没有实现,症状消失如当初的裂缝,很快人们便不再提起疫情,如同不再提起那个清晨一样。汉宥的手机号码被註销,从前的地址也人去楼空,他存在的证据被一一吸进裂缝之中。

直到有一天,同事叫我到高额投注区看看。汉宥正在下注,顷刻间便输了二十万。他的鬍鬚佔据了半张脸,血丝爬满双眼,头髮纠结交错,远远就能闻到那混合着烟灰、酒精与呕吐物的体臭。他看到我,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拿起本应不存在的烟灰缸,用力砸在他的头上,我只能这样做。起初他与我扭打在一起,然後单方面接受我的愤怒。我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却分不清来自何方,忽然理解Kitty执意打给我的原因。我用盡全身力气,一拳接着一拳,直至我被保安联手按倒在地。我们身上都沾满了鲜血,我已不能为他做更多事。

二○二三年九月十二日

母亲于丧礼结束後久病不起,一下子从中年迈入老年。说来可笑,到头来杭州的资产被查封,只剩下澳门这一房子。我没有到同济大学报到,选择留在澳门。不管日子如何,时间总会默默流逝。母亲花了四年才找回语言能力,而我已经是应届毕业生,在中学实习。午休时看到在父亲葬礼上出现的公关,他呆呆站在废弃的建筑物旁,注视殡仪馆的方向。路上的学生向我点头。我在想,她们到底快不快乐?这城市的快乐到底是由下而上还是由上而下?就像疫情会过去一样,痛苦也会被拉长、稀释。现在的我已能记起澳门的白天。

我理所当然地被辞退,无意间又走到殡仪馆附近,从没注意这裡竟如此靠近学校。我幻想学生初次进入赌场的情景,当他们看到澳门的心脏是如何跳动、血液到底通往何处时,会对这城市产生何种想像?阳光照在粉红色、蓝白色的校服上,泛起一阵迷濛的光。不知道这种程度的光是否足以照进裂缝?

他们还年轻,总有机会的。

我感到释然。

原刊于2025 年5月9日《澳门日报》小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