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成形的作品刊登在《澳门日报》甫设的"新苗"版,一首写秋天银杏叶的新诗。彼时我还没有见过真正的银杏,我想像它是美好、轻薄、纤细的光。我与银杏这古老的种族最接近的一次,还是腐竹白果糖水,我难以从这圆润微涩的银杏果实,构拟大树本身的婆娑面貌。

後来到了北京读书。京城的银杏树同这座城一起呼吸,春夏时是盛绿的样子,秋意一到,满片金黄,远远望去连成一片,如同初锻的纯色黄金砌成的海。直至一片银杏叶压在肩上,我才知道我从前对银杏的书写是那样轻浅。第一篇在"新园地"刊登的作品,我写北京的秋,一样写银杏。那是不自觉的选择,当我意识到时,我才惊觉时间彷彿是一个迴圈,把我吞裹其中。

我好像从来没有为了特定目的而写作,只是单纯地把生活记录下来。由"新苗",到《学生报》,再到现在的"镜海"、"新园地",一步步走来,腳印如此清晰。社会语言学的教授说,语言是身份认同界定的重要因素,听到这处时我不由 得推想,写作人们的身份认同是不是由他们的作品决定?另一个问题又出现了,那么澳门文学的特徵又是什么?澳门作家又如何锚定身份?我没有能力回答。这个问题太大了。

上个月我参加了澳门笔会开发的第二集《澳门作家访问录》首映礼,纪录片访问澳门老中青三代作家。荧幕上放映知名作家鲁茂的访谈,他神情专注地望着镜头,镜头外的他神情专注地看着荧幕。我就坐在鲁茂先生身後,他说自己由学生时代开始创作,已经坚持写作七十年。那一刻,我心中"澳门文学是什么"的问题彷彿有了光影的雏形。

澳门文学不是口号,而是一群人真的一直在路上,以最大的热情和虔诚,坚持、前行。写作从来只为了写作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