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子汽水——悼G》以“微风”“细雨”“青草”这样鲜活的自然意象起笔,使悼亡这一沉重主题变得轻盈且富有活力。“微风”和“细雨”带出了一种自然流转的感觉,青草的冒头象徵着生命的延续与新生。回忆展开在一种温柔的氛围中,既不显沉重,又充满诗意。
“波子”段以四个日常意象——掉落的纸皮石、枯萎的芙蓉、剥落的铁銹、无火的灶头——生动呈现了时间的侵蚀感。这些意象以其强烈的视觉效果,传达出生命的无常以及G逝去後世界的空寂。“尘封的木箱”裡沉睡着被时光凝固的记忆,一旦开启,往事便会在超现实中重新甦醒。玩具士兵,或许是G留予“我”的珍贵馈赠,在她眼中,“我”始终是那颗被捧在掌心的明珠(波子)。而今,这颗“波子”/“明珠”,从“透明”渐次转为“浑浊”。作者以物象的嬗变镌刻时间的蚀痕,隐喻着人类在成长蜕变中,总需以记忆的模煳与纯真的消逝作为代价。
于是,诗人渴望重访过去。在“汽水”段中,“沿着楼梯走走停停”的重复动作,不仅是物理空间的位移,更是时间维度上的追溯。楼梯作为垂直空间的象徵,暗示了逝者生前在生活重压下的攀爬与喘息(“细小的双肩负起岁月的坚韧”)。诗人透过腳步的韵律,将逝者定格为永恆劳作的画面。祁紫擅长运用形态类比来构建意象的隐喻网路。在这首诗中,“汗水”向“汽水”的转喻是其一;《开遍夕阳照耀的地方》中的“灯火”转向“麦子”如出一辙。汗水象徵辛劳,汽水意味着甜蜜与满足。G曾歷经艰辛劳碌,为“我”购得了“波子汽水”,通过“苦/甜”的味觉转换,作者生动地写出了G对“我”的无私关爱。汗水/汽水的流动性,一改传统悼亡诗的固态纪念碑性质,以液态记忆进行重构,这是诗人在艺术构思上的新意。
叙事迴环至“原点,那段最好的时光”,以闭合结构将湧动的情感收束于静水深流的平和。开篇那句“新一丛青草冒起头:说声‘你好’”,在终章復现为通透的註腳——初生的青草与怀缅的薄荷实为同一生命能量的两面折射。“薄荷的气息”以通感唤醒记忆的清冽质地,暗合生死情感的液态流动,诗作因而从悼亡的悲伤中,生长出某种超越性的生命辩证。
作者:霍超群,澳门科技大学国际学院讲师,研究兴趣:澳门文学与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