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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卯年初,聞玉兔呈祥,是嘉瑞豐年之兆,但我的友人U並不這麼認為。

作為應屆畢業生,橫在她眼前的,是不太可愛的就業環境。「畢業即失業」這句玩笑話或許平日可以用來自嘲,只是如今從她口中說出來,總覺得帶有苦意。這句話,本身就是內心不安感的釋放。

不知能否咬上一口現實的麵包呢?作為下屆畢業生的我,有相同的疑問。恰逢她收到朋友傳來的小道消息,說是媽閣廟的籤甚靈,想去求一籤試試看,問我要不要同行。我思索須臾,想着先舔一口理想中的雪糕也許是個好的選擇,便頷首答應,旋即找了個好天時去拜訪。

2

默娘,默娘,媽祖娘娘。

時隔多年,脫去稚氣的我再次來到祢的跟前。廟裏與廟前廣場的清幽恬靜不同,此處青煙裊裊滿堂,信徒熙熙攘攘,求籤的在問卜,拜媽祖的在行祭禮,一時間,佇立在人群中不懂規矩的我們,顯得格格不入。我與友人U相視一笑,果斷從人海中掙脫出來,不再觀察,直接找廟中的婆婆詢問求籤與拜祭的流程。緊接着,我們手頭上各領一大把神香,依照婆婆的指示,向廟中的諸位神君上香,每次放下三支。最後,虔誠地闔眼向媽祖娘娘祈求闔家平安,至此禮成。

求籤的時候到了。

我張開眼,取來桌上的籤筒準備搖晃。本應有點緊張的內心,卻異常平靜。求甚麼好呢?我手握籤筒,注視那些泛紅的籤頭們,突然發現自己其實沒有特別想解惑。或許是先前該想的路況都想了、該盡的人事都盡了的緣故,我不願到頭來說出「天意如此,我欲何為」的話來。眨了眨眼,抬首望向媽姐娘娘神像的容顏,我不合時宜地想起每次路過哪吒廟想求籤,卻沒有一次遇見解籤人的事。此時此刻,來了,終歸是與媽祖娘娘有緣,心定則神穩,天意是天意,我是我。

攏回離散的思緒,選定問當前最在意的事後,我開始輕輕搖晃籤筒,卻怎麼都沒有一支籤願意落地。直覺告訴我,是搖晃的方式不對。瞥了眼身旁友人U的手法,待重新調整手握的位置和力度後,一支籤驟然跌落。籤上,是我看不懂的符號。在遞給廟人後,我才知曉原來抽到的不是數字,是亞魁,是上上籤——羨君天爵久能修,天爵焉能富可求,獨聽遶階臚唱罷,始知姓字冠羣流。

我親手求來的人生第一支籤,似乎沾了些新手運。友人U同是,雖非上上籤,卻亦抽到支好籤,與我相約一年後回來酬神。我頜首應下,左手撫摸着裝有籤文的紅包,覺得手感怪好的。再瞧友人U稍微舒展開的眉目,覺得多個指引也是件好事。

3

四個月後,趁着暑假,我出了趟遠門。那陣時,我在京都漫步,看大大小小的寺廟,從各種祈願中發覺不同時代人們懷揣的憂懼,形似狀異。一張御神籤落在手心,本不具任何重量。世人總說相信就有,我不知道。畢竟不是誰的信徒,只曉得對萬物虔誠,一步一步向前行。

不知為何,想起教授在課堂上說的那句古今中外人情相差不遠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