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晚飯畢，父親一如往常，下樓溜了個彎，回來安坐椅上，觀賞電視節目。
亥時，見父親關上電視，我拿起簡單理髮工具為他修剪頭髮。披上圍布，家嚴頓時成了一名乖巧的“小男孩＂。自打我有記憶起，爸爸的髮型一直沒改，保持中規中矩的三七分頭，體現了上一代人的執着與操守。此刻，老父微微閉上眼睛，像在思考，也似回憶，或許更多的是親子享受。我手中的電推剪像明白了主人心思，伴隨輕快節奏，刷刷刷地剪下一縷縷“煩惱絲＂，熟能生巧，不消一刻鐘，成了。老爸張開雙眼，摸了摸頭，看得出他自我感覺良好。的確，剛修剪好頭髮，人的面目一新，立馬精神煥發。他臉上露出絲絲笑容，一溜煙去了洗澡。望着他的背影，我彷彿看到一位教育前輩的胸懷與情操，不禁肅然起敬。凝視灑落在黑石地板的零碎白髮，在微微夜風中，如生命音符復跳動，似青春激情再飛揚。端詳桌上一隻盤面發黃的手錶，一款幾乎絕跡的按鍵式非智能手機，那可是老人不離不棄的一雙“寶貝＂。勤儉樸素，有擔當，不張揚，實為吾輩榜樣。
由大學時開始，我為同學義務剪頭，到後來為家人理髮，歲月如流，不覺已經四十餘春秋。為父親理髮，成為父子獨特而高效的交流方式，每次理髮，從不使鏡子，信任與互動大大加深父子情。家居理髮，省心省事又省錢，關鍵是放心，疫情下，優勢猶彰。
半月一次的約定，讓撫摸來得如此自然，使我及時了解父親健康狀況，數十年間，滿頭青絲的父親漸漸被風霜浸染成皓首，歲月悄然爬上了他的臉龐。父育兒成人，兒陪父走過春夏秋冬。順天應律，篤信行孝須及時，盡孝於生活點滴。羊尚跪乳、鴉還反哺，更何況是有血有肉的萬物之靈⁈
父親退休前任副校長，獻身教育半個多世紀，雖年逾九旬 ，卻豁達開朗，仍熱心公益……是位可敬的長者。家有一老，如擁一寶。善待長輩，坐言起行。
觀百姓日常，雖缺驚天動地，乏波瀾壯闊，卻富噓寒問暖，多耳鬢廝磨。歲月如歌，或許，這就是實實在在的生活。
(原刊於《澳門日報》新園地版，2022年7月25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