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紅和殷紫是一對苦命的孿生姊妹。她們生來就兩顆腦袋共用一個身體，出生不久，就被父母拋棄，命途十分坎坷。
長巷深處傳來淒厲的哭泣聲，一個男人探頭一看，原來是一個有兩個頭的連體嬰兒，並從襁褓裡的字條得知了她們身世。男人是馬戲團老闆，收留過不少侏儒、巨人、多肢等異形人，訓練他們技藝，成為小丑，利用他們表演賺錢。
姊妹倆漸漸長大，她倆似乎生來就接受了連體的事實，看久了會感覺她們就是一個人，一個眉清目秀、恬靜安然的普通女孩兒，純淨得像一泓清潭。她們從不同時說話，免得引起注意，但甜柔的嗓音還是讓人過耳不忘，也許這天籟之音是上帝給這對苦命女的仁慈饋贈吧。
稍大後，精明的老闆安排樂師教她們唱歌和樂器。她們體內蘊藏的音樂細胞頃刻被啟動了！幾乎所有的情歌都是聽一、兩遍就能演唱，歌聲像夜鶯一樣婉轉動聽。吉他、笛子、口琴……各種大眾樂器也是上手飛快，不久就爐火純青。特別是她們天生的默契和天賦，很快形成了獨特的「立體聲二重奏」，這是一般歌手組合做不到的。
樂師很快就覺得黔驢技窮了。這個好心的侏儒老頭，有天悄悄對她倆說：「我已經把所有本領傳授給你們，再也沒有甚麼能教了，你倆到外面唱歌也能掙大錢！」可是目不識丁的苦命姊妹又能到哪裡去呢？她們從沒有在外面的世界生活過，哪怕一天也沒有……
老闆半信半疑地讓她倆登台演唱，粗俗的觀眾們被雙頭人的怪模樣吸引，大聲吹口哨、吆喝著，像逗猩猩玩……姊妹倆呆住了，不停地默默流淚，台下喝倒彩、嘲弄、辱罵聲更大了……很快，她們便被老闆趕到後台。
馴獸的皮鞭暴雨般落下，衣服很快抽成布條，白皙豐腴的肌膚綻開斑斑血花。當一團豐腴雪白從殘缺輕薄的演出服中墜出時，老闆怔住了，悶聲喝道：「滾！這次先饒了你倆怪物，下回再這樣，就給老子滾進猩猩籠子裡！」
再次登台，渾身的傷痛時刻提醒著姊妹不要分神。才開口唱出一句，台下漸漸平靜，每個人臉上都擺出一副驚為天人的表情。一曲終了，鴉雀無聲，呼喊聲隨後爆發：Encore！Encore！Encore！——姊妹演唱成功讓馬戲團的收入翻了一番，老闆天天笑得合不攏嘴，偶爾從鼓鼓的腰包裡抽出兩張，虛偽地聲稱發給她倆「雙份」工資。
青春之美眷顧著每個少女，殷紅和殷紫自從有了一些薪酬、粉絲後，臉上也逐漸多了一分甜笑，身上多了些風採。一天，她們在後台浴室洗了澡，裹著浴巾剛剛回到宿舍，一個黑影突然閃進門。姊妹大驚，剛要喊人，卻劈哩啪啦挨了一頓巴掌。老闆滿嘴酒臭地罵道：「老子養你倆怪胎十幾年，別不知好歹！今兒讓老子嘗嘗鮮！不聽話，都關猩猩籠子裡！」
眼看姊妹倆呆住了，淚如雨下，瑟瑟發抖，浴巾被毛乎乎的黑手扯落……突然，老闆一聲悶哼，轟然倒下。一個高挑性感的女郎出現在門口，咬牙切齒地說：「這個老畜生！貪財好色，連你們都不放過！」說罷又手執木棍在老闆身上狠狠一抽，力度之大讓木棍也折斷了。冰姐抱著姊妹倆安慰道：「別怕，我也和你們一樣命苦，從小被當作搖錢樹，天天心驚膽戰地圍著獅子跳舞表演，老畜生還糟蹋了我……我早就想殺了他！今天，終於報仇了，我們一起遠走高飛，離開這鬼地方吧！」
馴獅女郎冰姐為人仗義精明，帶著姊妹倆奔波到遙遠的城市，做起了網絡直播。殷紅殷紫人如其名，借助音樂天賦大紅大紫起來！冰姐善於社交事務，儼然一位職業經理人，姊妹倆不僅收獲了自由、財富、名聲，還接到了唱片公司拋來的橄欖枝……
一天，姊妹在直播時突然暈倒了，冰姐以為是勞累所致，馬上送她倆去醫院。醫生卻說，連體人兩個大腦共用一套器官獲取能量，成年後必然發生器官衰竭。如果盡快進行手術摘除一個頭顱，還有繼續存活的可能；否則，只會漸漸加劇，最終雙雙殞命。
聽到這裡，三人驚呆了，大家都不想接受這個事實。回家後，冰姐看著呆若木雞的姊妹心痛不已，默默放下一部最新款的手機，說：「本來打算當作生日禮物送你倆的，現在你倆好好商量一下，隨時致電給我。」冰姐剛剛離開，門後就傳出歇斯底里的哭鬧聲……
深夜，冰姐遲遲沒有接到姊妹的電話，回到家，門反鎖著一片死寂，連忙報警。刑警破門而入，只見血淌一地，一根折斷的木棍，一屍兩命。冰姐悲痛欲絕地找到那新手機，因為早前姊妹經常吵鬧，心裡擔心她倆，所以就偷偷用手機錄了音。
警員見手機電量已耗盡，充電後播出姊妹瘋狂地爭吵，互相責駡，爭奪活下去的機會……錄音雖不完整，警方仍能據此斷定姊妹是互相傷害致死。鑒於連體人的特殊情況，只能以自殺結案。冰姐依法繼承了姊妹倆的全部遺產，孤獨地離開這個悲情城市。
警方發佈新聞後，粉絲們不敢相信這個殘酷的事實，網上流傳各種的版本。一位忠實的鐵粉在悲慟之餘，運用駭客技術進入了姊妹生前在直播平台上的加密空間，看到最後一封告白歌迷的信還沒來得及發出，信的末尾寫道：生死相依，永不分離……
2018-01-12 | 澳門日報 | 小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