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續地過節讓人感覺真累。大概是因為節日的亢奮氣氛持續得太久,對情緒來說是一種壓力。身處這樣的環境,不得不提升出愉悅以相匹配。老亢奮,就累。

過完元旦之後的第一個週末,也就是入冬以來最冷的那天,肥皂和鼠把我約了出來。哥們仨終於緩過勁,可以痛快喝頓酒了。鼠喝到興頭上,夾雜著髒話說起這個被節日綁架了的假期,他說,天天陪女友往人堆裡擠,變著花樣吃喝玩樂,不消停,太可怕。說到花費,他呷了口酒瞪著肥皂罵道:「你他媽的,下次出主意能不能不要下手這麼重,一萬多一瓶香水也就讓她發個朋友圈嘚瑟嘚瑟,又掛不出去給人看,不值得。你這一弄,後來元旦那個‘520’的紅包我差點不好意思發過去,雖然主意是我出的。」

「我都沒怪你那爛大街的520呢!婷婷收了怪我沒花心思。」肥皂嘟囔道。

我和鼠在公司是同個部門,肥皂在另一個部門,他說過幾次是哪個部門但我都沒記得住,反正坐電梯沒碰見過。如果不是打籃球認識,我和鼠都不知道公司裡有這個人。不久,我們成了王者聯盟遊戲裡的隊友。再後來,一次偶然的酒局交談,三人組成「諸葛亮」送禮戰隊,輪流在節日前想好送禮的主意,減輕迫不得已的煩惱,皆大歡喜。算下來,過三個節也就動一次腦筋,三件一起買還能打折,划算。也許我這樣說聽起來讓人覺得沒誠意,這樣送的禮物有啥意思?一年下來這麼多節日,逢過節女人都想收禮,收得多了,她們要的就不是誠意。能夠在朋友圈湊熱鬧炫耀一番,不比誠意討喜?何況過三次節,總有一次的禮物合心意吧。

鼠的女友也是我們部門的,是那種收了禮物喜歡與其他同事比較的女子。既然掛出去的是面子,他就得花點錢在面子上。肥皂這禮物雖送了半年有多,但還是沒把婷婷追到手,就因為沒到手,所以特捨得。我沒見過婷婷,肥皂說他的情敵很多,過節的時候老約不到她,所以得在禮物上制勝,贏取佳人一片芳心。與他們相比,我女友算最好應付,是那種有禮物收就行的普通女子,傻兮兮的,因為別人都有,她就也想要。有時候,我也希望她是那種與眾不同的女子——人們聲色犬馬地過節,她卻像平常日子一樣過,不為禮物耍性子,找個下午一起曬曬太陽,她也能高興老半天——想太多了吧,怎能指望這樣的女子看得上我這種俗人呢。

然後我想,普通人就按普通人一樣生活吧。他們肯定也是這麼想的。

很快他們不再討論彼此的禮物,只喝酒,如釋重負地喝,開一些不過分的玩笑。男人嘛,總是有方法逃避生活中的煩惱。

「我爸說,他從來不過節,金婚銀婚甚麼的,就當不知道。不知者無罪,放到哪都行得通。」

「我媽也不過節,貴重的禮物都是我和我姐送的。」

真羨慕那個時代,上世紀的五六十年代,大家都很窮,貧窮、笨拙都是可以被原諒的事。過的節日不多,但尊重儀式感,郊野隨意採一束花或者寫封信,亦顯得情真意切。現在不行了,一切都變了。該死,我們早已錯過戀愛的黃金時代。

2018-2-16 | 澳門日報 | 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