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七年的情人節,剛離了婚的周美儀約了一班單身狗同事吃夜宵,說是為沒有情人的人過情人節,以提醒月老們關注雲雲。凌晨時分,周美儀、魏靈芝、葉鳳她們一下班便聚集在大師傅餐廳。當晚,酒量差的葉鳳似乎很興奮,吃了幾件椒鹽魷魚後,像主人家一樣頻頻和同事碰杯。同宿舍的魏靈芝看見葉鳳喝得有點失態,便請綽號「和尚」的翟慶洪先送葉鳳回公司宿舍。當翟慶洪和魏靈芝二人合力將喝得臉紅耳赤的葉鳳拉上車時,葉鳳抓緊車門,沙啞地喊道:「我還未喝夠,我不走,我還要喝,喝喝。」魏靈芝拉開葉鳳雙手,用力將車門一關,罵一句:「葉鳳,你隻發瘟雞,癲夠未呀!」然後像上司吩咐下屬工作一樣對翟慶洪揮揮手,說:「開車。」

路上,躺在副駕位置的葉鳳瞪著翟慶洪,盤算翟慶洪會不會借機輕薄自己呢?想到這裡,葉鳳悄悄地將工作服搭在胸前,雙手交叉壓在工作服上面,提防翟慶洪襲擊。到達葉鳳居住的大廈後,翟慶洪扶著葉鳳下車,進電梯,入宿舍,然後把她輕輕放在床上,禮貌說聲「早點休息」便關門離開。酒醉三分醒的葉鳳躺在床上在發笑:「和尚啊!我真不值得你騷擾一下嗎?」或許,不少女人都有這樣矛盾心態:一方面擔心男人輕薄自己;另一方面又不喜歡男人對自己無動於衷。現在,葉鳳看到翟慶洪如放行李一樣將自己放在床上,連簡單「聞香觸肉」的「揩油」都沒有,真有點氣惱。

夜已三更,除了偶爾傳來汽車聲和野貓的叫春聲外,一切都很平靜。葉鳳不喜歡這種毫無生氣的寂靜。她很想聽到魏靈芝回來的開門聲,很想聽到魏靈芝回來在客廳的醉後狂歌聲。但葉鳳知道,魏靈芝吃完夜宵後又會到其他夜場尋歡作樂,不到天亮都不回宿舍。睡不著的葉鳳,只得用回憶來打發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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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一年初,澳門博彩業蓬勃發展,人力資源供不應求,澳門格蘭賭場只得向海外招聘一批PM。葉鳳和魏靈芝、蔡佩美等十幾個有賭船工作經驗的菲律賓人幸運地被格蘭酒店錄取。PM是英文PIT MANAGER(賭場場區經理)的簡稱。其實,PM不過是負責賭場一個小區域的業務,根本不算甚麼管理階層,而外僱PM月薪只有二萬多港元。那年,二十三歲的葉鳳在虎門郵輪(港澳人所說的賭船)做荷官,月薪不過八千港元。現在可以到澳門賭場做PM,不再用在公海上漂泊,薪金還比做荷官高出一倍多,她感到自己十分幸運。

魏靈芝、蔡佩美和葉鳳三人在虎門郵輪一起工作,一起生活,情同姐妹。可能因為這個緣故,格蘭賭場安排她們同住在環宇閣大廈的三房一廳套間。

剛來澳門時,葉鳳她們三人工作之餘一起去SHOPPING,一起唱K,一起到街市買菜煮飯,生活過得挺寫意。一年後,嬌小玲瓏的蔡佩美和同事周偉榮閃電結婚,搬離宿舍。蔡佩美搬出宿舍後,魏靈芝像脫離羈絆的野馬,每到上早班或下午班時,都會和其他人到卡拉OK或酒吧作樂,只剩下不愛夜酺的葉鳳留守冷冰冰的宿舍。有一晚,葉鳳坐在客廳看電視,看見醉醺醺的魏靈芝進來,便心酸酸地說:「芝芝,你在澳門交遊廣闊,樂而忘返呀!」有點醉的魏靈芝自然明白葉鳳鬱悶心情,她搖晃晃地走過來,用雙手捧著葉鳳的臉說:「我的漂亮妹妹,只要你放開自己,男人會像狂蜂浪蝶一樣圍繞你身邊,怕你受不住呢!」葉鳳輕輕撥開魏靈芝在自己臉上的雙手,開玩笑地說:「你現在就像狂蜂浪蝶。」葉鳳一說完便跑回自己房間。葉鳳知道,魏靈芝的娛樂,不止飲嚇酒、唱嚇K那麼簡單,還包括即興的一夜情。葉鳳對一夜情並不感興趣,甚至有點反感,她覺得和陌生男人做愛,如被人強姦一樣難受。雖然,她在十八歲時戀愛過——或者真實來說不算戀愛,只是一次性愛的經歷。十八歲那一年,葉鳳剛到虎門郵輪做荷官,對一位有幽默感的香港賭客大偉一見鍾情,而大偉亦讀懂葉鳳的少女情懷。在大偉狂熱追求下,葉鳳很快和他一起了。那時候,只要虎門郵輪一停靠香港碼頭,她便急不及待跳上岸,和早已在碼頭等候的大衛一起兜風、吃飯、做愛。一個月後,葉鳳還沈醉在愛河時,大偉突然失去聯絡。此刻,葉鳳才發覺自己對大偉的一切一無所知,包括他家人及職業。大偉失去聯繫的第二天,魏靈芝看見哭腫眼睛的葉鳳,竟冷冷地說:「我以為你和大偉玩玩,不當一回事,誰知你是認真的。葉鳳啊!上得賊船的賭客有哪一個是正經人?有哪一個不是玩弄感情?」葉鳳抬起浮腫的雙眼,問魏靈芝:「你經歷過?」魏靈芝點了點頭,然後輕輕地拍了拍葉鳳肩膀,算是安慰。

和大偉失去聯繫後好長的一段時間,葉鳳夜裡只要一躺在床上便想起和大偉的纏綿,想起自己身體被大偉填滿的舒服感覺。有時,葉鳳還夢見大偉撫摸自己的身體,興奮得叫了出來。醒來時,才發現原來自己的雙手壓著胸部。這時,葉鳳再也睡不著了,雙手抱緊睡枕,回味大偉身上的汗味,以及和自己接吻時嘴上淡淡的煙味和酒味。不知不覺,葉鳳身體如同鍋裡燒開的油,翻滾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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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三年,格蘭賭場和葉鳳簽一次僱用合同。來澳門第四年,亦即二○一四年八月,葉鳳和格蘭賭場簽了第二份三年期的僱用外勞合同,合同期至二○一七年八月三十一日。在簽了第二份僱用合同後,如日中天的澳門博彩業,如空中斷了線的風箏跌了下來,使人力資源一下子出現供過於求。澳門有不少工會組織要求博企不再僱用外勞,以保障本地人就業。面對社會的壓力,格蘭賭場只得對外表態說:「待外僱合約期滿,便不再和外勞續約。」面對博彩業突如其來的調整,一向以為這份PM工作長期穩定的葉鳳,開始擔心合同到期後要返回菲律賓。這幾年,她已習慣了澳門的生活,如同飄流的浮萍在河床生了根一樣。每一年,當葉鳳放年假回菲律賓時,看到當地男人,包括自己的弟弟,專注玩音樂、嬉戲,不想工作,有點看不慣。在菲律賓,和弟弟一起玩音樂的沙路對她有意思,但沙路和其他菲律賓男人一樣,都是不務正業。除了吉他和啤酒,似乎對甚麼工作都不感興趣。以前,讀書時的葉鳳覺得男人玩嚇音樂、飲嚇啤酒很浪漫。但今天,當葉鳳在澳門瞭解中國人文化和生活後,覺得這些不工作,靠女人養家的男人極不負責任。她一想到如果自己將來和沙路結婚後,要像其他菲律賓女人一樣跑到香港或其他地區做菲僱賺錢養家時,心有點寒了。因此,葉鳳躲開了沙路射出來的丘比特之箭。

許多時候,葉鳳捧著外僱勞務合同呆看。雖然她很希望留在澳門,但留在澳門工作、生活?談何容易!除非自己和澳門人結婚。葉鳳很佩服蔡佩美有眼光,早早找到一個澳門人嫁了。現在,葉鳳感到自己的靈魂像沒有家,隨處飄流。此刻,她有一種隨便找個澳門男人嫁了的想法。

有人說現在社會越來越開明,男女之間的交往渠道反而越來越少。葉鳳認同這種說法。現在男女之間的交往,只剩下三種形式:苟合、媒合和場合。開放的男女,選擇在夜場上、在社交網絡上結識異性,苟合較容易,但大多不長久。而一些文靜的宅男宅女,只能通過傳統的媒合才能認識。像葉鳳有點自尊、生活圈子較狹窄的外僱人士,既不敢在夜場苟合,又沒有月老穿針線「媒合」,只能通過工作場合的相識交往而「結合」。在賭場,適齡、條件較好的男同事,大多名草有主,葉鳳想找心儀的對象,恐怕如井底撈月一樣艱難。有好幾次,她對著鏡子化妝時自憐自說,葉鳳啊葉鳳,你樣貌不差,女人應有的都有,為甚麼不像蔡佩美那樣找到一個如意郎君呢?

二○一六年八月,葉鳳二十八歲生日那天,魏靈芝為她慶祝生日,請了十幾個同事唱K。當晚切雞蛋糕時,同事問她有甚麼生日願望,恨嫁的她衝口而出說:「希望在澳門落地生根。」那晚,綽號「和尚」的翟慶洪聽了葉鳳豪爽之言,盯了她好一會。

相信有人摸透葉鳳恨嫁的心思。葉鳳二十八歲的生日後一個月,只得廿一歲的荷官吳錦昌主動追求她。雖然現在流行姐弟戀,較年長的女人喜歡嘗「小鮮肉」,但葉鳳覺得姐弟戀有點兒離經背道,有顧慮了。人細鬼大的吳錦昌似乎洞悉葉鳳心思,每天殷勤接送她上下班,有時還當著同事面前送鮮花,擺出自己和葉鳳之情米已成炊的假象。人始終都有虛榮心,況且還是急著結婚上岸的葉鳳,終於接受吳錦昌追求了。

交往了半個月後的一晚,葉鳳和吳錦昌吃完夜宵回宿舍時,吳錦昌突然擁抱著葉鳳深吻。葉鳳被吻得有點意亂,尤其她聞到吳錦昌身上汗味和淡淡煙味時,回想起和大偉一起時的初戀感覺。吳錦昌感覺到葉鳳動情了,慢慢地將她抱上床,然後熟練又溫柔地將她的身體打開。在吳錦昌的瘋狂撞擊下,葉鳳情不自禁地大叫起來。做完愛後,葉鳳大汗淋灕,還躺在床上回味剛才的激情時,吳錦昌竟厚顏無恥地向葉鳳提出借錢。他說:「我賭大了,想借點錢周轉一下。」葉鳳聽後感覺身上的熱汗一下子結了冰,不禁打個顫抖。吳錦昌看見葉鳳沈默不語,誤以為她正猶豫借不借,便加重語氣地說:「你想和我結婚在澳門落地生根,我等錢救命,大家算是互相幫忙吧。」吳錦昌沒有直接說出自己借錢和葉鳳要在澳門落戶是「互相利用」,而是婉轉地說「互相幫忙」。吳錦昌一說完,還溫柔地用手撫摸葉鳳乳房。這時,葉鳳感到和吳錦昌做愛,如吃飯時誤吞了蒼蠅一樣噁心。她馬上推開吳錦昌撫摸自己乳房的手,迅速地穿好衣服,然後從錢包裡取出一張一千港元,扔在床上,冷冷地說:「我當你做鴨,找你消費嚇,現在各不拖欠,你可以走了。」吳錦昌看著憤怒的葉鳳,不慌不忙地用兩隻手指夾起床上的一千港元才離開。吳錦昌一離開,葉鳳馬上跑到沖涼房洗刷身體,感覺如被人迷姦一樣屈辱,忍不住哭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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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晚上,躺在床上的葉鳳就這樣胡思亂想,直至天亮時,樓下好彩茶餐廳傳來碗碟的碰撞聲,才模模糊糊睡著。

第二天下午上班時,翟慶洪特意走過來問葉鳳:「昨晚你無事吧?」葉鳳搖了搖頭說:「我無事,多謝你送我回宿舍。」翟慶洪低著頭輕聲說:「如果你喜歡,我可以每天接送你上下班,反正我住在你宿舍附近。」葉鳳明白翟慶洪說話所表達的愛意,有點愕然地望著他。

葉鳳從其他同事議論中隱約知道翟慶洪的一些情況。他在格蘭賭場工作二十多年,現在四十歲出頭。有同事還說他喜歡孤單生活,不喜歡女人,除了書之外沒有甚麼愛好,故有「和尚」綽號。

因為翟慶洪和自己年齡相差較大,又可能「和尚」這綽號的緣故,葉鳳從來沒想到自己會和他有機會發展。現在,他突然對自己發出愛的信號,令葉鳳有點迷惘。今天,葉鳳越來越覺得理想愛情離自己太遙遠,已不可觸摸。還有,最令葉鳳最擔心是,外僱合約幾個月後期滿,自己面臨返回菲律賓的可悲結局。一想到幾個月後要返回菲律賓,感覺自己像等待遣返的囚犯,心裡隱隱作痛。唉!葉鳳覺得留給自己選擇的時間和人都已不多了,不禁在心裡長嘆一聲。

葉鳳和翟慶洪交往幾天後,便故意問:「翟慶洪,為甚麼同事叫你和尚,你以前真不喜歡女人嗎?」翟慶洪苦笑一下說:「這是美麗誤會。平時,我喜歡在家裡看嚇書,不太喜歡聯群結黨,迫不得已才應同事之約吃夜宵。我剛出來工作時,因家境貧窮,無錢又無樓,不敢談戀愛,更加不敢結婚。因為我覺得結婚是男人對一個女人的承諾,無錢又無樓,如何安置自己心愛的人呢!現在,自己經濟條件好了,有樓有車了,轉眼又是另一個時代,已失去青春,沒有女人肯接受你。」葉鳳聽了翟慶洪這番說話,感覺和他距離拉近了,便故作認真地問:「我不是女人嗎?」翟慶洪似乎被這句話激活了。他握著葉鳳的手,坦白直率地說:「其實,我一早已經喜歡你了,但想到和你的年齡差距,一直不敢表白。我知道吳錦昌爛賭成性,在外面欠了不少債。見到他追求你時,想告訴你真相,但怕你誤會,所以不敢說。」葉鳳聽了翟慶洪的說話,想起吳錦昌,感到一陣噁心。葉鳳撒嬌地用雙手捶著他胸膛,說:「都是你,都是你。你為甚麼不早提醒我?」他捉住葉鳳的雙手,說:「感情的東西,外人越提醒反而越沈迷,只有自己頓悟,才會有更深感受。」

葉鳳聽了翟慶洪的說話瞪大眼睛,似乎明白了甚麼。

清明節前後,環宇閣接二連三發生被「大耳窿」禁錮的欠債賭客跳樓身亡事件。有迷信的市民說:「第一個在環宇閣自殺的賭客成了冤鬼,要找一些人到陰曹地府作伴,以後還有更多人在環宇閣跳樓自殺。」每到夜晚,躺在床上的葉鳳想起賭客橫屍街上的血淋淋場面,加上聽到屋外野貓淒厲的叫春聲,不禁毛骨悚然。她只得打開房燈,抱緊睡枕,呆呆地望著天花板,直至聽到魏靈芝回來的開門聲,又或是樓下好彩茶餐廳的碗碟碰撞聲才可入睡。雖然,葉鳳在外面漂泊多年,早已習慣獨立生活,但還是怕黑夜的冷,怕黑夜野貓的叫春聲。

四月中的一天,天空下著綿綿細雨。翟慶洪下班送葉鳳回環宇閣,如以往一樣輕輕吻了她的手,說一聲明天見。葉鳳望著車外的毛毛細雨,感覺這細雨像跳樓賭客身上濺出來的鮮血,心裡一陣恐懼。她不想下車回宿舍,有點淒咽地說:「我不想回去,大廈有鬼。」說著說著,葉鳳倚著翟慶洪肩膀哭了出來。翟慶洪哪怕怎樣不解風情,亦明白葉鳳意思。翟慶洪張開雙手,緊緊抱著她,安慰地說:「好、好,不回就不回。」

翟慶洪身體有點瘦削但結實。雖然,做愛動作有點生疏,力度不大,但很溫柔。葉鳳感覺他進入自己身體後,自己如小魚在平靜的河裡享受漫遊一樣,低聲呻吟起來。完事後,他還擔心葉鳳像小孩哭完會發惡夢,一直抱著她。 葉鳳被翟慶洪細心的動作感動得熱淚盈眶。

葉鳳再也沒有回去環宇閣那個冰冷的宿舍,而是和翟慶洪同居了。上早班時,翟慶洪會和葉鳳在樓下的依時依候茶餐廳吃早餐。一進茶餐廳,老闆娘便大聲喊道:「一杯走糖咖啡,一碗走青幼麵」,然後才問葉鳳:「靚女,你要甚麼?」葉鳳說:「一碗加咖喱汁的牛腩麵、一杯加糖奶茶。」他們坐下後,葉鳳有點不明白地問翟慶洪:「你怎麼把最有味的東西都‘走掉’?」翟慶洪看著葉鳳微胖的臉,平靜地說:「人生有不同階段。年輕時可找刺激,可以大魚大肉,可以追求快感。但人過了一定年紀,要曉得剎車,要用‘捨’和‘減’來生活。比如飲食,一定年紀的人,身體的新陳代謝慢了,多糖多油多肉多刺激的食物對身體不太好,應該‘捨棄’或者‘減少’。你看看一些中年人發福得好厲害,都因為不願意‘捨’和‘減’,還繼續像年輕時暴飲暴食。再說人的感情,年輕時,可能追求刺激、新鮮和浪漫,但到了成熟的年齡,要追求穩定,追求在一起,應互相體諒,互相照顧,而不是僅僅談情說愛。」

翟慶洪說話時,葉鳳右手用茶匙拌勻加了糖的奶茶,而左手不停地撫摸自己漸圓的肚皮。葉鳳聽完這番話,心裡莫名其妙產生一份溫暖。她感覺和翟慶洪一起時,如相處多年的伴侶一樣舒服。她想起大偉和吳錦昌,和他們一起時,感受到戀愛的甜蜜和刺激,感受到他們花言巧語帶給她的歡樂,感受到他們所送的鮮花及禮物帶給她的虛榮。結果呢?大偉用愛情名義取走她初貞後人間蒸發;吳錦昌高舉愛情的旗幟,騙完色後還想騙錢。而眼前的翟慶洪,雖無花言巧語,無鮮花禮物,亦無海誓山盟,但他很實在。想著想著,葉鳳對翟慶洪有點依戀了。當初,她願意和翟慶洪交往,只是為了能留在澳門,如同在茫茫大海漂浮很久的小船,急切找個平靜的港灣停泊一樣。今天,她感覺和翟慶洪心貼心了。望著正慢慢咀嚼幼麵的翟慶洪,葉鳳真想大聲對他說:「你娶我吧!」

有同事說,葉鳳有了愛情滋潤,春風滿臉。正所謂有人喜歡便有人妒忌。一個曾被葉鳳處分過的男荷官李先雄,知道葉鳳和翟慶洪在一起,便故意在葉鳳面前說:「有快到爛茶渣年紀的女人,長期無性愛,下面早已結了蜘蛛網,所以饑不擇食,急著要找一隻老雞公清理一下。」有幾個男荷官聽了李先雄猥瑣的說話,知有所指,望著葉鳳哈哈大笑。葉鳳知道李先雄暗罵自己「爛茶渣」,說翟慶洪「老雞公」,委屈得差點在賭場上哭出來。她下班一坐上翟慶洪汽車,眼淚一串串掉下來。翟慶洪看見葉鳳突然哭泣,有點愕然。她哭著說:「李先雄說我爛茶渣饑不擇食,說我下面佈滿蜘蛛網,需找你這隻老雞公來清理。」葉鳳一說完,翟慶洪馬上將放在方向盤的雙手伸過來,抓住葉鳳的雙肩,一臉認真地問:「你覺得和我一起很委屈?」葉鳳搖搖頭,說:「我不委屈,我不委屈,和你一起很舒服,很有安全感。」翟慶洪說:「你感覺不委屈,和我一起舒服便可以了,何必在意別人怎樣看。」翟慶洪說到這裡,停了一下,才輕聲問:「如果你想和我一起,不如我們結婚吧。」

葉鳳一直擔心合同期滿要返回菲律賓,每天感到靈魂像沒有家一樣到處游離,現在聽了翟慶洪說的話,破涕為笑地說:「你倒想,連一隻求婚戒指都沒有。」翟慶洪慶聽葉鳳這樣說,興奮地大笑:「這還不容易,明天補給你。」葉鳳佯怒地說:「一點情趣都沒有。」 說完,主動吻吻翟慶洪的臉。吻完後,她動情地對翟慶洪說:「我後悔選擇你選擇得太遲了。你令我懂得許多生活的道理。學會捨棄,學會在生活上走糖、走油、走青,學會平淡。你令我知道二人相處不是口頭說愛,而是在一起生活。還有,你令我明白到思想障礙才是相處的最大障礙,而不是年齡、金錢。多謝你,親愛的。」

葉鳳想,當初為了留在澳門,才勉強接受翟慶洪,但經過短暫相處後竟有相逢恨晚的感覺。今天,翟慶洪心裡知道自己想留在澳門的心思,主動向她求婚,自己留在澳門的願望達成了。更重要是,能夠找到一個疼錫自己、細心照顧自己的人。想到這裡,葉鳳開心得哭了出來。翟慶洪看著喜極而泣的葉鳳,緊緊擁抱,在她耳邊輕輕說:「你的哭聲像做愛的呻吟聲,美妙極了。」葉鳳輕輕推開翟慶洪,用粉拳捶打翟慶洪,說:「看你一本正經,原來是偽君子。」

說著笑著,二人甜蜜地扭在一起。

2018-2-23 | 澳門日報 | 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