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劫後舊事

我來自劫後的半島 坐在南灣湖邊哭泣 黃濁的水裡有我的童年王國的 頹垣敗瓦的倒影 有我靑春殿堂的頹樑斷棟的遺跡 腦裡留着珠江畔故鄉的貧困形象 傷心回歸人 聽三輪車夫樹下午睡的夢囈 “涼風有信,秋月無邊” 看水兵在崗亭睡着里斯本的疲倦 領悟殖民地敗亡的必然規律 當時郵政局女職員的鼻孔都很大 哼聲裡盡是郵遞誤讀的地址名稱 大街小巷印着唐宋詩詞的警句 象徵河山回歸的不朽道理 沿着劏狗環崔家圍後巷小徑 我們攀登松山,收聽松濤傳來 海角遊雲對岸親人的信息

(二)重返兒童河

暮色蒼茫 我匆匆回到兒時故居 紀功亭依然莊嚴直立依夕照 安山渡頭一片寂寥 大河緩緩流着我童年回憶 岸上野草閑花已非當年風韻 這裡曾經是殘酷殺戮戰場 蔚然成林的果園和幾處小橋流水 已經蕩然無存! 農家富宅和糖廠船塢 只存的焦樑斷柱和敗瓦頹牆 荒煙野草,暮靄孤墳 七十年滄桑,人間變了模樣! 總統將軍的戰略得失成敗 平民百姓的革命奇行異舉 誰說得了靑紅皂白? 卷卷文書,滿屋史冊 字字都是血 染紅了我的夢我的兒童河

(三)平原短笛

浩蕩的大平原盡頭 紅日西沉,暮藹橫過來 我吹起短笛的蒼涼 尋找南方夢幻的小橋 讓潮水漲起來 讓月亮浮出來 讓波平如鏡的水面映現 你的夢幻的身段 我的笛聲驚起群鳥振翅飛過 即使有一橋橫空跨過 你在橋上能告訴我什麼呢? 是南方潘朵拉荒誕盒子還是 橫刀橋上的惡棍歹徒邪行罪舉? 鶯殤蝶亡的屍骸重重疊疊 掩埋了我們曾經擁有的夢 掩埋不了小橋流水黃昏的蒼涼 我的笛聲因此有了迴響 你可曾聽到聲聲蒼涼麼?

口述:陶里/筆錄:葉志榮 2017-11-15 | 澳門日報 | E04 | 鏡海